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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

我在柏林弗雷德里希大街的麦当劳里边喝咖啡边等着朋友。橱窗外,车身圆滑的福特汽车以及四四方方线条硬朗的特拉贝特汽车穿梭往来。眼前的人行道上,身着蓝色牛仔裤、搭配墨绿色外套的青年从右边走来,戴着墨镜的少女从左边走来。少女穿着红色高跟鞋,精神抖擞,栗色的秀发随风飘动。

沿着大街再往前走便能看见东西柏林分界点的检查站——查理检查站。象征着首都和分裂的勃兰登堡门以及上个月被柏林市民亲手推倒的柏林墙也在附近。

当年我被称作“小鬼”,战争结束时刚满二十岁,可是如今竟成了六十四岁的老人。

大玻璃窗映照出自己的脸,脸上满是皱纹,皮肤松弛,眼睛、下巴等部位堆满褶皱。头发虽然还有,但几乎都成了白发,背一年比一年驼得厉害,牙齿的状况也十分堪忧。

奶奶二十年前去世了,父亲也于七年前离开了我们。奶奶的菜谱直到现在还静静地躺在家里厨房的壁橱中,等待被人翻阅。母亲、姐姐和妹妹的身体仍然很健康——姐姐去年和丈夫离了婚,现在和儿子一起生活;妹妹在大学当教授还未退休,每年都因为学生的事而焦头烂额。

“科尔老街坊杂货店”因为父亲身体状况的恶化而关门,不过我经营的“小鬼美食餐厅”生意还算过得去,目前正在和妻子商量要不要开分店。

自动门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服务员用不连贯的英语在为看似美国人的客人指路。我忽而望向柜台,正在厨房里制作汉堡、看着像是店主的中年男子与我目光相对。脸色阴沉的他立即转移了视线,重新投入到手上的工作。或许是因为我一个人霸占着能够坐四个人的桌子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吧。

时钟指针快要指向四点。金黄色的夕阳投射到石砌的建筑之间,每一扇窗户都发射出耀眼的光。绵薄的云逐渐黯淡成影,住家的窗户与街灯开始放出点点光芒。

座位还空着三个。按计划,再过一会儿这三个座位也都该有人坐下了。

就在此时,自动门倏地打开,一个矮小的谢顶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皮外套和灰色休闲裤,环顾一周,瞅到坐在窗边的我后,他举起了一只手。

“小鬼,好久不见啊。”

他腆着肚子,拖着一条腿走过来,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他的脸皮肤松弛,嘴角下垂,眉间皱纹很深,看起来就像心情不好的斗牛犬一样。

“说了多少次了,拜托别再叫我小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