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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与我幼时初次随着母亲去祭扫父亲的坟墓时的景象是我终身忘不了的两张图画。

我说不上来我特别注意到什么;我给四围的一切以均等的“不关切的注意”,假如 这话能有点意义。我好象雨中的小树,任凭雨点往我身上落;落上一点,叶儿便动一动。 我看见一片灰的天空。不是阴天,这是一种灰色的空气。阳光不能算不强,因为我觉得 很热;但是它的热力并不与光亮作正比,热自管热,并没有夺目的光华。我似乎能摸到 四围的厚重,热,密,沉闷的灰气。也不是有尘土,远处的东西看得很清楚,决不象有风沙。阳光好象在这灰中折减了,而后散匀,所以处处是灰的,处处还有亮,一种银灰 的宇宙。中国北方在夏旱的时候,天上浮着层没作用的灰云,把阳光遮减了一些,可是 温度还是极高,便有点与此地相似;不过此地的灰气更暗淡一些,更低重一些,那灰重 的云好象紧贴着我的脸。豆腐房在夜间储满了热气,只有一盏油灯在热气中散着点鬼光, 便是这个宇宙的雏形。这种空气使我觉着不自在。远处有些小山,也是灰色的,比天空 更深一些;因为不是没有阳光,小山上是灰里带着些淡红,好象野鸽脖子上的彩闪。

灰色的国!我记得我这样想,虽然我那时并不知道那里有国家没有。

从远处收回眼光,我看见一片平原,灰的!没有树,没有房子,没有田地,平,平 ;平得讨厌。地上有草,都擦着地皮长着,叶子很大,可是没有竖立的梗子。土脉不见 得不肥美,我想,为什么不种地呢?

离我不远,飞起几只鹰似的鸟,灰的,只有尾巴是白的。这几点白的尾巴给这全灰 的宇宙一点变化,可是并不减少那惨淡蒸郁的气象,好象在阴苦的天空中飞着几片纸钱!

鹰鸟向我这边飞过来。看着看着,我心中忽然一动,它们看见了我的朋友,那堆… …

远处又飞起来几只。我急了,本能的向地下找,没有铁锹,连根木棍也没有!不能不 求救于那只飞机了;有根铁棍也可以慢慢的挖一个坑。但是,鸟已经在我头上盘旋了。 我不顾得再看,可是我觉得出它们是越飞越低,它们的啼声,一种长而尖苦的啼声,是 就在我的头上。顾不得细找,我便扯住飞机的一块,也说不清是哪一部分,疯了似的往 下扯。鸟儿下来一只。我拚命的喊了一声。它的硬翅颤了几颤,两腿已将落地,白尾巴 一钩,又飞起去了。这个飞起去了,又来了两三只,都象喜鹊得住些食物那样叫着;上 面那些只的啼声更长了,好象哀求下面的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