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啪”一声惊堂木响,生生把衣飞石急切地辩解打断了。
大理寺卿文康威仪冷静的声音隔着穿堂变得隐隐约约,衣飞石方才记起这里是大理寺二堂,不远处就有三法司堂审,他与皇帝都是悄悄来旁听的。待要放低声音继续解释,谢茂信手指了指被他抛在身后的软席,偏头问银雷:“外边审到哪儿了?”
银雷即刻领命出去询问。
谢茂再回头时,衣飞石已闷着头重新跪回了软席上,耷拉着肩膀,模样有些可怜。
“起来吧。”
谢茂瞬间就心软了,拍拍榻沿,示意衣飞石近前坐下。
“爱卿遇事为何不与朕求告?这几个账本……”他把银雷送来的几本涉及周氏的私账推了推,“抽出来私底下给朕看了,朕难道不会周全?也不耽误你对朕的忠心。”
两句话说得衣飞石背后汗毛倒竖,才坐下又猛地起身跪了。
陛下是怀疑我弃车保帅,把罗家与大哥串连的私账都毁了,只剩下罗家与周家来往的证据?
“陛下明鉴。臣从罗家抄出账本之后即刻封存,不敢翻阅挑拣篡毁证物。”
他其实翻看过罗家的账本。否则,他怎么知道罗家与西北资敌案有涉?又怎么会把这几箱子私账弄出来当证据?只是皇帝现在问话问得凶险,他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过罢了。辩解道:“既是账簿,想来标记有年岁日期。求陛下着人一一翻检,若有遗失、篡改之处,臣愿领死罪。”
谢茂闻言一愣,旋即哭笑不得。
他是早就把衣飞石当做自己人了,从来没有一点儿怀疑猜忌。可是,衣飞石没法儿这么想。
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谢茂是皇帝,他是衣家次子。衣家牵扯到不清白的案子里,他不可能站在皇帝一方居高临下地审视衣家众人,他只能与衣家所有人一起跪在皇帝跟前,乞求皇帝圣明。
谢茂能大大方方地说,你怎么不把账本抽出来私下和朕商量。衣飞石却听不出这其中的信重,他只能听出皇帝这句话里的猜忌与凶险。
说到底,谢茂对衣飞石的感情积攒了几辈子,厚重得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够理解。
衣飞石也理解不了。
大理寺衙门里不曾铺张浪费地修葺夹墙,取暖全靠火盆。谢茂顺手将一本私账丢进火盆里,高温很快就焚起了账页边角,火舌逐渐舔起,带着墨渍的火光窜起一缕异样的色泽,烧得红红火火。
衣飞石双手撑地抬起头,眼带错愕之色:“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