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龙幼株与皇帝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衣飞石对听事司一向挺客气。
文双月几次投帖拜见都被底下人拒之门外,衣飞石根本不知道目前听事司在西河三郡的特使是文双月,孙崇说听事司来人求见,他就很给面子即刻抽空接见。
“请进来吧。”
知道听事司宫监宫婢出身居多,他还特意让役兵准备了甜汤热饮。
文双月进门时,衣飞石就愣住了。
他不可能原谅文双月。
他承认文双月是耽于情爱,所以被裴露生所误。若她爱上的不是裴露生,或许她也该是个潇洒磊落的女子。可是,世事没有如果。文双月与裴露生合谋杀了衣琉璃,这就是事实。
龙幼株代表听事司捞人的事衣飞石知道,也知道龙幼株故意向衣尚予抖落了文双月的身份。
丁禅出于维护衣家声望的理由,要求将文双月千刀万剐,衣尚予则念及当年文大善人活人无数的仁义,以苦主的身份饶了文双月一命。
哪怕衣琉璃被追赠了公主之位,衣尚予依然以父亲的身份对她拥有着绝对的权力。
——父权有多强大,子女就有多卑微。衣尚予愿意原谅杀害女儿的帮凶,衣飞石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双月从大理寺狱走出来。
他当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文双月。
以他的身手,杀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留下了痕迹,谁又会替文双月喊冤?就算有人替文双月喊冤,皇帝在大理寺动手脚也不是一次两次,难道还真有人敢把他再告进去?
龙幼株做得最绝的一件事,就是亲自带着文双月去砸了文家的纪功碑。
纪功碑在,是文家的功劳庇护了文双月。
纪功碑砸毁了,则是用文家的功劳换了文双月一条命。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衣飞石熟知澜江县文家的事迹,他也知道文家在对抗西河乱军时牺牲的几百条人命。几百条命攒下的功劳,够不够换他家不肖孙女幡然醒悟苟延残喘?
衣飞石想起了死在战场上的卫烈①。
他问自己,若卫烈的后人犯了死罪,我饶不饶她?
这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只要卫烈的后人没有试图弑君叛国,他都会尽力周全。
若活下来的文双月一辈子都在努力立功,拼命想要把祖父辈的纪功碑重新竖起来,若她残生所献的功勋足以与祖辈比肩,那么,活着的她是不是比死了更有用处?念及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