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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在马孔多观雨时的独白

人昏昏沉沉的漫长的午睡时分:我们被沉重的时间折磨得半死不活,衣裳被汗水打湿,紧紧黏在身上;耳朵里,外面喑哑的嗡嗡声响个不停,时间仿佛停顿了似的。我看见墙壁被雨水浇得透湿,木板接缝的地方被水泡得发胀。我还看见小花园里破天荒地显得空空荡荡的,墙根的茉莉就像是对我母亲忠实的记忆。我看见父亲坐在摇椅里,疼痛不已的脊椎下面垫了个枕头,眼睛里含着忧郁,看着迷宫似的雨幕发呆。我想起了八月里的那些夜晚,在那种神奇的寂静里,能听见的唯有千万年来地球绕着它那根生了锈又没上过油的轴旋转的声音。这时就会有一种压抑的忧伤突然向我袭来。

星期一一整天都在下雨,和星期天一样。可这时的雨好像在以另一种方式下,因为我心里涌上了一股异样的酸楚。到了下午,有一个声音在我的椅子旁对我说:“这雨下得真烦人。”我不用回头去看就认出了马丁的声音。我知道说这话时他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表情还是那样冷漠,甚至在十二月那个阴暗的清晨他成了我的丈夫之后也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改变。从那时算起,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这会儿我怀了孩子。而马丁就在那里,在我身旁,说什么他讨厌下雨。“雨倒不烦人,”我说,“我觉得让人特别心烦的是这个园子空空荡荡的,还有那些可怜的树,它们想挪也挪不出这个院子。”说完,我转过身去看他,可马丁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一个声音还在对我说:“看起来这雨是不想停了。”我向这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眼前只有一把空空的椅子。

星期二天亮的时候,花园里出现了一头奶牛。它一动不动,冷冷的、倔倔的,四只蹄子陷在泥地里,头低低地垂着,活像一堆隆起的黏土。一上午,农夫们用棍棒砖头想把它赶走,可那奶牛待在园子里不为所动,还是那样冷冷的,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四只牛蹄没在烂泥里,硕大的牛头被雨打得湿漉漉的。农夫们一直在撵它,直到后来一向宽容大度的父亲出面来保护了它:“别动它了,”他说道,“它怎么来的,自然会怎么走。”

星期二下午,雨下得越发急了,雨声像根刺,扎在心里生疼生疼的。第一天上午那种凉爽的感觉已经开始变成一种热辣辣、黏糊糊的潮气。气温不算低也不算高,是那种令人发抖的温度。两只脚在鞋子里直出汗。人们不知道哪一种感觉更不舒服,是让皮肤露出来呢,还是穿上衣服。家里面一切活动都停止了。我们还是坐在走廊里,但是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观看这雨幕,我们已经感觉不到天在下雨。这样一个令人忧伤的没精打采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