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夜里休息不好,食不下咽,三两天功夫就憔悴了许多。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应该认真听太医叮嘱好好养病的时候,皇帝开始交代后事了。
他首先命令衣飞石和谢范整饬城防宫禁,随后召见内阁大臣,透露自己传位皇太孙,并命宝宸公主辅政的安排。为了不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他去年就准备好的各项政令,这几天里才逐一交代,也不是多少年后的计划,无非是在新旧交替之间不使动乱的对策——只要新君不上台就掀桌子,可保无虞。
所有被皇帝传了遗命的大臣都是满脸懵逼,陛下,您就略感风寒而已,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这要是三五天把身子养好了……反正几个满朝上下都没太当回事。皇帝才五十出头,一向身体康健,平时连个喷嚏都不打,乍暖还寒时候受个风发个热,能有多大的毛病?
然而,皇帝一连数日不曾上朝,只在太极殿召见大臣,宝宸公主与皇太孙都在殿前侍疾,出入太极殿的大臣们脸色越来越凝重……
太平三十六年的天,倏地变了。
衣明聪在中军衙门当差已经有六年了,四年前娶妻,三年前生子,去年又得了个小闺女,衣家勋四代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据说他小时候曾经养在皇帝身边,衣明聪隐隐约约记得些宫中往事,这些年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那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日他在中军衙门里对军需册子。
似他这样的将门之后,各处关系走得精熟,上官也算是物尽其用。
每到跟兵部扯皮要军资的时候,就要把他“借调”到军需处两日,帮着“筹备”一二,说到底,就是借着他的面子,去跟兵部、枢机处要东西。他太爷爷衣尚予的旧部基本上都告老了,二爷爷襄国公的旧部则在朝廷各处正当权,陪笑一句忆个当年,啥事儿都好办。
突然就有宫中小黄门匆匆来传旨,皇帝急召。
衣明聪稀里糊涂接了旨,跟着进宫,很熟练地塞了荷包,问道:“公公,何事召我?”
那位公公荷包照收,就不肯多话,满脸严肃毫无喜意。弄得衣明聪心头惴惴。
不过,衣明聪紧张归紧张,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家中有二爷爷襄国公镇在宫中,就算他无意间犯了什么事,了不起罚俸降职,命肯定在,前程也丢不了。
进了宫之后,步入太极殿范围,就有一位姓齐的小公公来接他,说道:“郁大总管在御前服侍不得闲,特命咱家来接大少爷。您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