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三章

投身于生活,而如今,在那身散发着一股樟脑味的寡妇黑绸丧服中,她就像被文火煎熬一般慢慢枯萎了。想必是在儿子一脸的困惑中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她先发制人,以攻为守,问儿子的脸色为何像石蜡一样苍白。

“是生活所迫,母亲。”他说,“人人在巴黎都会变得脸色发青。”

稍后他挨着母亲坐在封闭的车子里,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他再也无法忍受从车窗里钻进来的那一幕幕残酷的现实了。大海如死灰一般,一座座古老的侯爵府几乎被淹没在不断增多的乞丐之中,露天的污水沟散发出死亡的味道,再也闻不到昔日那浓郁的茉莉花香。他觉得一切都变得比他走的时候更渺小,更破败,更萧条。街道的垃圾堆上到处都是饥饿的老鼠,惊得拉车的马儿走得磕磕绊绊。从港口到他家这段漫长的路上,在总督区的中心地带,他没有碰到任何能对得起他的思乡之情的东西。他沮丧之极,为了不让母亲看见,便把头扭向一边,默默地淌下眼泪。

古老的卡萨尔杜埃罗侯爵府,即乌尔比诺·德拉卡列家族世代居住的宅邸,在这场浩劫中也未能独善其身。胡维纳尔·乌尔比诺看到家中的景象,心都要碎了。他从阴暗的前厅走进来,看到花园的喷泉池里积满尘土,鬣蜥在一朵花也没有的杂草丛中乱爬。他发现通往主要居室的那段装着铜扶手的宽楼梯上,缺了好几块大理石板,还有的板已经裂了缝。他的父亲,一位献身精神超过医术水平的医生,死于六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城市的亚洲霍乱。从此,这个家的灵魂也随之而去。他的母亲布兰卡夫人,早已用黄昏时的九日祷告代替了亡夫生前常带她去的音乐晚会和室内音乐会,想到自己将穿着丧服度过余生,她压抑得喘不上气来。两个妹妹也违背了风趣快乐的本性,成了修道院的盘中餐。

回家的那天晚上,由于害怕黑暗和寂静,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片刻也没有睡着。一只石鴴从没关严的门缝钻了进来,每隔一小时,刚好整点的时候,就在卧室里叫上一阵儿。他数着念珠念了三串《圣三光荣颂》,还念了所有他能记得的其他经文,以祈祷消除灾祸和不幸,驱散专在夜间窥视的各种鬼魅魂灵。附近圣牧羊女疯人院里,传来疯女人在幻觉中发出的尖叫声,水瓮里的水一滴一滴落在水盆中,无情地在整幢房子里回荡,迷途的长腿石鴴在卧室里来回乱跑。他生性怕黑,再加上父亲无形的亡灵就存在于这座沉睡的宽阔宅邸,这一切都令他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