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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另一根肋骨

难受也不疼。一秒钟过后,他抬头一看,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兄弟待在另一个小包间里,穿着女人的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用一把剪刀努力想把自己的左眼挖出来。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梦,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梦会让他血脉贲张,而前几次他做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时,还是总能控制自己保持平静的。他觉得自己双手冰凉。那股香堇菜和福尔马林的气味又来了,而且变得越来越难闻,甚至有些刺鼻。他闭起双眼,尽力克制呼吸的哨音,努力想找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主题,好让自己再一次沉浸到几分钟前被打断的梦境中去。比方说,他可以想想,再过三个小时,我得去趟殡仪馆把费用结清。角落里,一只熬夜的蛐蛐振翅长鸣,房间里充满它锋利的鸣叫声。他紧张的神经开始缓慢但却有效地放松,他感觉肌肉也重新松弛了下来;仿佛躺在松软而结实的床罩上,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一种惬意的、懒洋洋的甜蜜感浸透全身,躯壳一点儿一点儿地失去了自身固有的物质感,不再是沉重的尘世的物质,而那明确着他的身份,不可混淆地将他精确定位于动物等级中的某个位置,并用复杂的构造支撑着一整套分工精细的系统和器官,将他推上理性动物的无上等级。此刻,眼皮也格外听话,自然地搭在角膜上,双臂和双腿也自然而然地丧失了独立性,慢慢混为一体;仿佛全身的机体都混成了一个巨大而完整的器官,而他——作为一个人——也将自己凡人的根须舍弃在一边,扎进了更深也更结实的根须之中,扎进了某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完整的永久梦境之中。他听见在世界的另一端,蛐蛐的叫声一点儿一点儿弱下去,直到最后从他的感官里消失,他的感官已转而向内,这使他对时间和空间有了一种全新的简单概念,把这个物质的、肉体的、苦痛的,并且充满着虫子,充满着香堇菜和福尔马林难闻气味的世界从眼前抹去。

他静静的,在暖洋洋的、渴望已久的宁静氛围的笼罩中,那种每日里假死的轻飘飘的感觉袭上心来。他沉浸在一种和蔼的境界里,那是一个舒适而理想化的世界:仿佛是孩子们设计出来的,其中没有代数方程式,没有爱人的离别,也没有地心引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包裹着梦境与现实的崇高境界度过了多长时间;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像喉咙突然被人用刀子割断了一样。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感觉到他那死去的双胞胎兄弟就坐在他的床边。

又一次像从前一样,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使他猛地跳了起来。清晨的阳光、还在烦人鸣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