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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一回,他和袁晟逃课出来,在酒吧跟人干架进了医院,抱着一张血糊的脸醒来,发现自己躺着的是他老子上班的医院。

沈医生消息灵通得很。

当即就知道自己儿子差点被人开了瓢,气得两眼一黑,放下手里的病例,起身就准备杀过来亲自教育。

可沈寒山那么多年“干革/命”的经验,深谙“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事实真理,还能怕了他?

穿好衣服,拔腿就往外头跑,连桌上护士留下的那个大鸡腿儿都没来得及啃上两口。

可没想,就这么丧心病狂一人,在路过二楼重症病房的时候,竟然被里头一个姑娘给吸引地停下来了。

吴思思那会儿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哭的时候,五官皱起,成了肉嘟嘟的一个团,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她那时候坐在重症病房的床边,下巴磕在床面上,伸手抓着床上病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头顶,脸上全是湿乎乎的眼泪,轻声喊着:“哥哥,你再摸摸思思的头好不好?”

沈寒山也不知道怎么的,看见屋里的一幕,一下子就有些挪不动脚了,站在原地,就跟呆住了似的。

直到有护士过来,看见他问了一句:“哟寒山,来找主任啊?”

沈寒山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指着那头病房里的人,轻声问:“那里面躺着的人怎么了啊?”

护士听他问起,脸上立马浮起一点可惜的情绪,叹着气说:“出车祸了,是个台湾来的男学生,里面那个是他妹妹,也是才从台湾赶过来的。”

沈寒山“啊”了一声,皱着眉头问:“他的伤势…严重吗?”

护士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回答:“都已经脑死亡了。现在正在跟他的家属交涉,希望他们能同意让死者捐献器官。那孩子生前在学校签了器官捐赠协议,可家长好像挺反对的。对了,他的心脏配型好像和你小舅舅特别适合哦。”

沈寒山只觉脑袋“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看向吴思思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别样的同情。

医院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仁慈和残忍同在。

当一个人死去,这里的人更在意的,往往并不是家属的伤心绝望,而是死者留下的那些器官与它所能创造的再生价值。

他们擅长以仁慈的名义将它分割成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希望,盛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满足那些还未凋零的生命的执念,又或是,填补那些为了卑微活下去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