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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发了脾气。听到断粮的消息,他亲自去检看米缸与面坛子。他希望看到有三个月的存粮——他的一成不变的预防危患的办法。可是,他发现坛子与缸中的东西只够再吃十来天的。他冒了火,责备韵梅为什么不遵行他的老规矩。韵梅有可以为自己辩护的理由:粮食早已一天比一天贵,一天比一天更难买到,她没有那么多的钱,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购买存粮。可是,她不便向老人声辩。她是旧式的贤妇,不肯为洗刷自己,而招老人更生气。

天佑太太知道其中的底细,知道老人冤屈了韵梅。可是她也没敢出声。她只想起丈夫的惨死,而咒诅自己:“我没有一点用处,为什么不教我死了呢,也好给大家省一口粮啊!”

连小顺儿和妞子似乎都感到了大难临头。他们随着老人去看坛子与缸,而后跑到枣树下低声的嘀咕:“没了粮!没了粮!”

孙七因在粮店作活,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也就更恐慌。他打听明白:以后每家粮店都没有了自由交易,而改为向日本人领取杂粮,领到多少,便磨多少面粉,而后以一定的价钱,与规定的时间,凭粮证卖给住户们。这样,粮店已不是作生意,而是替日本人作分配粮食的义务机关。这样,除了领到粮的时候,粮店的人们便没有任何事可作,所以每家都须裁人;有十个伙计的,只留下一两个便够用了。听到这个,孙七的心凉了半截!别的铺户已经都裁过人了,现在又添上了粮店。他怎么活下去呢?铺户越多裁人,他的生意就越少啊!

回到家中,他想痛痛快快的对程长顺发发牢骚,大骂日本人一顿。可是,他没敢扯着嗓子乱骂,他晓得对门有两家日本人。他挤咕着近视眼,低声的咒诅,希望既不至于被日本人们听见,又能得到长顺的同情。

可是,长顺已结了婚,而且不久就可以作父亲,(太太已有了孕)已经不象先前那么爱生气,爱管闲事,和爱说话了。他还是恨日本人,真的,但是不象从前那样一提日本人便咬牙,便想逃出北平去当兵了。现在,他似乎把养活外婆与妻子当作第一件事,而把国家大事放在其次了。有时候,他甚至须故意忘记了日本人,才好婆婆妈妈的由日常生活中找到一点生趣。

在作完了那一批烂纸破布的军服以后,他摸清了点“小市”上的规矩与情形,于是就拿丁约翰分给他的一点钱作资本,置办了一副挑担,变成个“打鼓儿的”。

这个生意不大好作。第一,打鼓儿的必须有眼睛;看见一件东西,要马上能断定它的好坏,与有没有出路。有眼睛的,能买到“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