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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个李空山。她须享受,可也得留神;一有了娃娃便万事皆休。再说,专爱一个男人,别的男人就一定不再送给她礼物,这也是损失。她只好昏昏糊糊的鬼混,她得到了一切,又似乎没得到一切,连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怎回事。在迷迷糊糊之中,有时候很偶然的她看出来,她是理应如此,因为她是负着什么一种使命,一种从日本人占据了北平后所得来的使命。她自己愿意这样,朋友们愿意她这样,她的父母也愿意她这样;这不是使命还是什么呢?

在她的一些男友之中,较比的倒是新交的几个伶人还使她满意。他们的身体强,行动轻佻,言语粗俗。和他们在一处,她几乎可以忘了她是个女人,而谁也不脸红的把村话说出来。她觉得这颇健康。

男人捧女伶,女人捧男伶,已经成为风气,本来不足为奇。不过,她的朋友们往往指摘她不该结交男伶。这又给她不少的苦痛。凡是别人可以作的,她也都可以作,她是负有“使命”的人,不能甘居人后的落伍。她为什么不可以与男伶为友呢?同时,她又不敢公然的和朋友们开火,绝对不接受他们的批评。她是有“使命”的人,她须到处受人欢迎,好把自己老摆在社会的最前面。她不能随便得罪人,以至招出个倒彩来。

她忙碌,迷糊,劳累;又须算计,又不便多算计;既须大胆,又该留神;感到茫然,又似乎不完全茫然;有了刺激,又仍然空虚。她不知道怎样才好,又觉得怎样都好。她瘦了。在不搽粉的时候,她的脸上显着黄暗,眼睛四围有个黑圈儿。她有时候想休息休息,而又不能休息,事情逼着她去活动。她不知道自己有病没有,而只感到有时候是在雾里飘动。等到搽胭脂抹粉的打扮完了,她又有了自信,她还是很强壮,很漂亮,一点都不必顾虑什么健康不健康。她学会了吸香烟,也敢喝两杯强烈的酒。她已找不到了自己的青春,可也并不老苍。她正好是个有精力,有使命,有人缘,有福气的小妇人。

在这么奔忙,劳碌,迷惘,得意,痛苦,快乐之中,她只无意中的作了一件好事,她救了桐芳。

为避免,或延缓,堕入烟花的危险,桐芳用尽心计抓住了二小姐,她并不十分的恨恶招弟,也不想因鼓励招弟去胡搞而毁灭了招弟。她是被人毁害过了的女人,她不忍看任何的青春女子变成她自己的样子。她只深恨大赤包与日本人。她不能坐候大赤包把她驱逐到妓院去,一入妓院,她便无法再报仇。所以,她抓住了招弟作为自己的掩蔽。在掩蔽的后面,她只能用力推着它,还给它时时的添加一点土,或几根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