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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而去多照一照镜子。

对于第二个问题可就不易回答。大家不肯出卖朋友,又不敢替别人担保忠心耿耿,于是只好含糊其词。他们越想含糊闪躲,他越追究得厉害;到末了,他们只好说出同事的缺点与坏处。这可是还不能满足他,因为他问的是:“某人对我怎样?”被迫的没了办法,他们尽管是造谣,也得说:“某人对你不很好!”并且举出事实。他满意了,他们可是卖了友人。

第三个问题最厉害。他们是给日本人作事,本来就人人自危,一听到某人对自己不好,他们马上就想到监狱与失业。经过他这一问,朋友立刻变成了仇敌。

这样,他的手下的人都多长出了一只眼,一个耳,和好几个新的心孔。他们已不是朋友与同事,而是一群强被圈在一块儿的狼,谁都想冷不防咬别人一口。东阳喜欢这种情形:他们彼此猜忌,就不能再齐心的反抗他。他管这个叫作政治手腕。他一会儿把这三个捏成一组,反对那四个;一会儿又把那四个叫来,反对另外的两个。他的脸一天到晚的扯动,心中也老在闹鬼。坐着坐着,因为有人咳嗽一声,他就吓一身冷汗,以为这是什么暗号,要有什么暴动。睡着睡着也时常惊醒,在梦里他看见了炸弹与谋杀。他的世界变成了个互相排挤,暗杀,升官,享受,害怕,所组成的一面蛛网,他一天到晚老忙着布置那些丝,好不叫一个鸟儿冲破他的网,而能捉住几个蚊子与苍蝇。

对于日本人,他又另有一套。他不是冠晓荷,没有冠晓荷那么高的文化。他不会送给日本人一张名画,或一对古瓶;他自己就不懂图画与磁器,也没有审美的能力。他又不肯请日本人吃饭,或玩玩女人,他舍不得钱。他的方法是老跟在日本人的后面,自居为一条忠诚的癞狗。上班与下班,他必去给日本人鞠躬;在办公时间内还要故意的到各处各科走一两遭,专为给日本人致敬。物无大小,连下雨天是否可以打伞,他都去请示日本人。他一天不定要写多少签呈,永远亲自拿过去;日本人要是正在忙碌,没工夫理会他,他就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立一个钟头也不在乎,而且越立得久越舒服。在日本人眼前,他不是处长,而是工友。他给他们点烟,倒茶,找雨伞,开汽车门。只要给他们作了一件小事,他立刻心中一亮:“升官!”他写好了文稿,也要请他们指正,而凡是给他删改过一两个字的人都是老师。

他给他们的礼物是情报。他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有价值的消息去报告,而只求老在日本人耳旁唧唧咕咕,好表示自己有才干。工友的与同事们给他的报告,不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