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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哼唧着,抽搭着,生命好象只剩了一根线那么细,而这一根线还要涌出无穷的泪来。气顺开,她们重新大哭起来。冤屈,愤恨,与自己的无能,使她们愿意马上哭死。

李四爷含着泪在一旁等着。他的年纪与领杠埋人的经验,教他能忍心的等待。等到她们死去活来的有好几次了,他抹了一把鼻涕,高声的说:“死人是哭不活的哟!都住声!我们得办事!不能教死人臭在家里!”

孙七不忍再看,躲到院中去。院中的红黄鸡冠花开得正旺,他恨不能过去拔起两棵,好解解心中的憋闷:“人都死啦,你们还开得这么有来有去的!他妈的!”

瑞宣把泪收住,低声的叫:“钱伯母!钱伯母!”他想说两句有止恸收泪的作用的话,可是说不出来;一个亡了国的人去安慰另一个亡了国的人,等于屠场中的两头牛相对哀鸣。

钱太太哭得已经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泪,也差不多没有了气。她直着眼,楞起来。她的手和脚已经冰冷,失去了知觉。她已经忘了为什么哭,和哭谁,除了心中还跳,她的全身都已不会活动。她楞着,眼对着死去的儿子楞着,可是并没看见什么;死亡似乎已离她自己不远,只要她一闭目,一垂头,她便可以很快的离开这苦痛的人世。

钱少奶奶还连连的抽搭。四大妈拉着她的手,挤咕着两只哭红了的眼,劝说:“好孩子!好孩子!要想开点呀!你要哭坏了,谁还管你的婆婆呢?”

少奶奶横着心,忍住了悲恸。楞了一会儿,她忽然的跪下了,给大家磕了报丧的头。大家都楞住了;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四大妈的泪又重新落下来:“起来吧!苦命的孩子!”可是,少奶奶起不来了。这点控制最大的悲哀的努力,使她筋疲力尽。手脚激颤着,她瘫在了地上。

这时候,钱太太吐出一口白沫子来,哼哼了两声。“想开一点呀,钱太太!”李四爷劝慰:“有我们这群人呢,什么事都好办!”

“钱伯母!我也在这儿呢!”瑞宣对她低声的说。孙七轻轻的进来:“钱太太!咱们的胡同里有害人的,也有帮助人的,我姓孙的是来帮忙的,有什么事!请你说就是了!”

钱太太如梦方醒的看了大家一眼,点了点头。

桐芳和高第已在门洞里立了好半天。听院内的哭声止住了,她们才试着步往院里走。

孙七看见了她们,赶紧迎上来,要细看看她们是谁。及至看清楚了,他头上与脖子上的青筋立刻凸起来。他久想发作一番,现在他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小姐太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