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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也忽起忽落的晃动。一道,一道,又一道,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只是那么翻绞奔驰的一片,没有形体,没有边界,处处紧张,混乱,壮烈,怒吼;每个浪似乎都有无限的激愤,疯狂的要打碎了一切。顷刻间,那平静的碧海变成了激壮奔腾的怒潮与狂流。

平津陷落的消息,象一股野浪,挟着风雷摇动了人海:纽约,伦敦,巴黎,甚至于地面上素来冷落的角落,都感到了风暴的前兆。大不列颠的贵族军人拿起地图,纽约的大腹商贾查查账簿,巴黎的穷诗人也若有所思,似乎要为人道与和平说些不妨渺茫而悲艳的什么。

直接被浪花打湿,狂潮撞倒的中国人该当怎样呢?岂不是应该象我看过的那个碧海,受了激动就马上会怒吼起来!每个人的心都象个小海,以血为潮,掀起惊天的大浪来吗?可是,我只看见了静静的那个死湖。

死湖在阴城的城北。阴城距血染的天津只有七百里之遥。

湖里淤积着肥厚的粪土,汇存着都市的秽水,所以培出雪白肥硕的藕枝。天津沦陷,火车停开,藕枝堆积在车站上,渐渐起了层黑黄的锈。平日,藕枝运到天津,即使车走得很慢,也仍不失其甘嫩清香。阴城与天津相距是多么近呢。敌人的军队,炮火,一夜的工夫就会来到。可是,死湖仍是死湖,并不因为平津的风波而起些微浪。

是的,死湖还是死湖!

里被土坝分划成多少块水田,东一块蒲,西一块莲,蒲叶密丛丛的遮住荷田,荷叶灰绿绿的掩盖着污水;旱风过来,蒲与荷都静静的往下低一低身,从水中发散出一股浓厚酸热的臭气。水田的外围,围着一道水沟,沟上有些秃敝的细柳,柳上没有鸣蝉,柳下没有倒影;沟水上浮着一层油腻而红白相间的泡沫,在烈日旱风之下略皱一皱,产出更多的碎泡。苇根处偶尔有一两条小鱼,却是死的;聚着多少多少金头的巨蝇。

湖岸上的小路中,有些红绿分明的瓜皮,和两三只癞狗;偶尔刮起一半片鸡毛,可以算作死湖上的蝴蝶,在灰尘中飞动。

湖北立着古老残剥的城墙,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卫城的巨炮,只长着些半死不活的青草,打着瞌睡。

湖东有一两座破庙,殿顶的黄琉璃瓦已破碎不全,在日光下勉强的闪烁,象一只眼的人那样没有神采。午间由庙内发出些钟声,象宣告着世界的末日。

这是死湖。任凭东海上波浪翻天,这里不会有一点动静。

4

湖是死湖,城也是死城。

阴城是个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