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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首龟年识古津

,是我2007年整理出来后交给刘老审阅并经他修订且同意发表的稿子。</i>

定:刘老,我想给您做个口述。

刘曾复以下简称刘:我口述,您编写。

定:我不是编写,我记录。

刘:别记录,您就编写,您编写啊,可以给我遮点丑。回头有不对的地方骂您,不骂我众笑。

定:有些东西您如果不愿发表,我可以删掉,当然删的地方我会交代。

刘:可是我得说一下。咱们是删,不是改。咱们这就说笑话了,明清的小说,里头有些个东西不能够公开的,有人他给改,把这整个的小说改编了,我说那个不好。我说还是原来的东西,您知道不行,就“以下删去154字”,那最好了。咱们这也是删去多少多少字众笑。另外假如您这是内部的,我还是什么都可以说,把有些事再详细说,我得表示表示我的观点。咱们不是学术嘛,学术上有些基本资料,真实资料,您必须得留着。但我怕这是公开发表。公开发表的话呢,这麻烦这不行,人家该跟我打官司了。有些东西还是不宜于公开。

一般说我是1913年生人,但是我档案上的岁数,就是official age,是1914年生人。1913是按传统虚岁核过来的,今天不少老人还是说虚岁。

我不吃烟,不喝酒,也不斗牌。我平常不爱着急,名利看得很淡。我多年以来有一个看法,就是我得天独厚。比如今天咱们俩能坐到这儿聊天,我没摆摊卖菜去——我倒不是看不起人家那工作,我就挺知足。我念了书,后来在学校做事,我享受全人类若干世纪的全部文化成果的福利,可以这么说吧?咱们坐到沙发上,有煤气,咱们还能读书,种种吧,可是我对全人类文化的贡献微乎其微,当然我就得天独厚了,我就知足常乐了。牛顿不是说他是沙滩上的一颗沙子吗?人家贡献太大了,我跟他是没法比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注66那本书,不知您瞧了没有,我看过心里老想,陈寅恪那么大的学问,我在清华大学上学的时候他就是两个教授了,太出名了,没有发挥出来,真是太不幸了,当然我很惋惜他。可是后来我也想啊,他确实有本事,但是要跟全人类的本事比的话,他还是一小部分嘛,这么一想我就更渺小了,我还不知足吗?所以我总想,你得把你自个儿在社会上的地位认清了,你要跟全人类比,你要跟真正的劳动人民比,你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咱们占便宜了是吧?吃亏的地方也有,往往是跟你同一个阶层的人比,是这里边闹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