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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干吗下厨房还擦那麽多香水呢?祥子不敢决定什麽,不敢希望什麽,可是心里又微微的要决定点什麽,要有点什麽希望。他好像是作着个不实在的好梦,知道是梦,又愿意继续往下作。生命有种热力逼着他承认自己没出息,而在这没出息的事里藏着最大的快乐──也许是最大的苦恼,谁管它!

一点希冀,鼓起些勇气;一些勇气激起很大的热力;他心中烧起火来。这里没有一点下贱,他与她都不下贱,慾火是平等的!

一点恐惧,唤醒了理智;一点理智浇灭了心火;他几乎想马上逃走。这里只有苦恼,上这条路的必闹出笑话!

忽然希冀,忽然惧怕,他心中像发了疟疾。这比遇上虎妞的时候更加难过;那时候,他什麽也不知道,像个初次出来的小蜂落在蛛网上;现在,他知道应当怎样的小心,也知道怎样的大胆,他莫名其妙的要往下淌,又清清楚楚的怕掉下去!

他不轻看这位姨太太,这位暗娼,这位美人,她是一切,又什麽也不是。假若他也有些可以自解的地方,他想,倒是那个老瘦猴似的夏先生可恶,应当得些恶报。有他那样的丈夫,她作什麽也没过错。有他那样的主人,他──祥子──作什麽也没关系。他胆子大起来。

可是,她并没理会他看了她没有。作得了饭,她独自在厨房里吃;吃完,她喊了声祥子:「你吃吧。吃完可得把家伙刷出来。下半天你接先生去的时候,就手儿买来晚上的菜,省得再出去了。明天是星期,先生在家,我出去找老妈子去。你有熟人没有,给荐一个?老妈子真难找!好吧,先吃去吧,别凉了!」

她说得非常的大方,自然。那件粉红的卫生衣忽然──在祥子眼中──彷佛素净了许多。他反倒有些失望,由失望而感到惭愧,自己看明白自己已不是要强的人,不仅是不要强的人,而且是坏人!胡糊涂涂的扒搂了两碗饭,他觉得非常的无聊。洗了家伙,到自己屋中坐下,一气不知道吸了多少根「黄狮子」!

到下午去接夏先生的时候,他不知为什麽非常的恨这个老瘦猴。他真想拉得欢欢的,一撒手,把这老家伙摔个半死。他这才明白过来,先前在一个宅门里拉车,老爷的三姨太太和大少爷不甚清楚,经老爷发觉了以后,大少爷怎麽几乎把老爷给毒死;他先前以为大少爷太年轻不懂事,现在他才明白过来那个老爷怎麽该死。可是,他并不想杀人,他只觉得夏先生讨厌,可恶,而没有法子惩治他。他故意的上下颠动车把,摇这个老猴子几下。老猴子并没说什麽,祥子反倒有点不得劲儿。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