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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门外拍拍的掸鞋的声音,孙八忙着迎出来,老张扯开喉咙叫“立——正!”五十多个学生七长八短的排成两行。小三把左脚收回用力过猛,把脚踵全放在小四的脚指上,“哎哟!老师!小三立正,立在我脚上啦!”

“向左——转!摆队相——迎!”号令一下,学生全把右手放在眉边,小四痛的要哭,又不敢哭,只把手遮着眼睛隔着眼泪往外看。前面走的他认识是衙门的李五,后面的自然是学务大人了。

“不用行礼,把手放下,放下,放下!”学务大人显着一万多个不耐烦的样子。学生都把手从眉边摘下来。老张补了一句:“礼——毕!”

李五递过一张名片,老张低声问:“怎样?”李五偷偷的应道:“好说话。”

“大人东屋坐,还是到讲堂去?”老张向学务大人行了个举手礼。

“李先生,你等我一等,我大概看看就走。行家一过眼,站在学堂外边五分钟,就知道办的好坏,那算门里出身。”学务大人耸着肩膀,紧着肚皮,很响亮的嗽了两声,然后鼓着双腮,只转眼珠,不扭脖项的往四外一看。把一口痰用舌尖卷成一个滑腻的圆弹,好似由小唧筒喷出来的唾在杏树底下。拿出小手巾擦了擦嘴,又顺手擦擦鼻凹的汗。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哼!不预备痰盂!”

“那么老五,八爷,你们哥俩个东屋里坐,我伺候着大人。”老张说。

“不用‘大人’‘大人’的!‘先生’就好!新办法新称呼,比不得七八年前。把学生领到‘屋里’去!”

“是!到‘讲堂’去?”

“讲堂就是屋里,屋里就是讲堂!”学务大人似乎有些不满意老张的问法。

“是!”老张又行了一个举手礼。“向左——转!入讲——堂!”

学生把脚抬到过膝,用力跺着脚踵,震得地上冬冬的山响,向讲堂走来。

老张在讲台上往下看,学生们好似五十多根小石桩。俏皮一点说,好似五十多尊小石佛;瞪着眼,努着嘴,挺着脖子,直着腿。也就是老张教授有年,学务大人经验宏富,不然谁吃得住这样的阵式!五十多个孩子真是一根头发都不动,就是不幸有一根动的,也听得见响声。学务大人被屋里浓厚的炭气堵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从口袋里掏出日本的“宝丹”,连气的往鼻子里吸,又拿出手巾不住的擦眼泪。

老张利用这个机会,才看了看学务大人:

学务大人约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黑黄的脸皮,当中镶着白多黑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