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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算术》成不成?”

“成!有新书的就是我爸爸!”老张似乎有些急了的样子。“王德!去拿扫帚把杏树底下的叶子都扫干净!李应!你是好孩子,拿条湿手巾把这群墨猴的脸全擦一把! 快!”

拿书的拿书;扫地的扫地;擦脸的擦脸;乘机会吐舌头的吐舌;挤眼睛的挤眼;乱成一团,不亚于遭了一个小地震。老张一手摘黑板上挂着的军帽往头上戴,一手掀着一本《国文》找不认识的字。

“王德!你的字典?”

“书桌上那本红皮子的就是!”

“你瞎说!该死!我怎么找不着?”

“那不是我的书桌,如何找得到!”王德提着扫帚跑进来,把字典递给老张。

“你们的书怎样?预备好了都出去站在树底下!王德快扫!”老张一手按着字典向窗下看了一眼。“哈哈!叫你扫杏叶,你偷吃我的杏子。好!现在没工夫,等事情完了咱们算账!”

“不是我有意,是树上落下来的,我一抬头,正落在我嘴里。不是有心,老师!”

“你该死!快扫!”

“你一万个该死!你要死了,我把杏子都吃了!”王德自己嘟囔着说。

王德扫完了,茶也放在杏树下,而且摆上经年不用的豆绿茶碗十二个。小四的父亲也过来了,果然穿着新缎鞋。老张查完字典,专等学务大人驾到,心里越发的不镇静。

“王德!你在门口去了望。看见轿车或是穿长衫骑驴的,快进来告诉我。脸朝东,就是有黄蜂螫你的后脑海,也别回头!听见没有?”

“反正不是你脑袋。”王德心里说。

“李应!你快跑,到西边冰窖去买一块冰;要整的,不要碎块。”

“钱呢?”

“你衣袋里是什么?小孩子一点宽宏大量没有!”老张显示着作先生的气派。

李应看了看老张,又看了看小四的父亲——孙八爷——一语未发,走出去。

这时候老张才想起让孙八爷屋里去坐,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强着和孙八爷闲扯。

孙八爷看着有四十上下的年纪,矮矮的身量,圆圆的脸。一走一耸肩,一高提脚踵,为的是显着比本来的身量高大而尊严。两道稀眉,一双永远发困的睡眼;幸亏有只高而正的鼻子,不然真看不出脸上有“一应俱全”的构造。一嘴的黄牙板,好似安着“磨光退色”的金牙;不过上唇的几根短须遮盖着,还不致金光普照。一件天蓝洋缎的长袍,罩着一件铜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