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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就要生活在大山里了。

吉里安诺的父亲与儿子拥抱,并用手拍拍他的后背表示赞赏。在场的有他的两个姐姐,还有赫克特·阿多尼斯,此外还有一个叫拉韦内拉的邻家妇女,是个约摸三十五岁的寡妇。她丈夫叫坎德列里亚,是个赫赫有名的土匪,一年前因被人出卖,遭到警察伏击。她成了吉里安诺母亲的挚友。但是看见她出现在聚会中,吉里安诺颇为惊讶,只有他母亲才会邀请她。一时之下,他弄不清是为什么。

吃饭时,他们频频举杯,为吉里安诺接风,好像他刚从国外度长假回来。不过他父亲想看看他的伤口。吉里安诺把衬衣从裤子里拉出,露出了一块肉红色的大伤疤,伤口四周的组织依然呈现出枪伤造成的青紫。他母亲伤心得哭起来。吉里安诺微笑着对她说:“难道你愿意看到我蹲大牢,留下受杖刑的疤痕?”

吉里安诺很熟悉眼前这个场面,觉得它就像他儿时经历的最高兴的日子一样,但他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已然有了很大的距离。桌上都是他喜欢吃的,有墨鱼、番茄酱汁粗通心面、烤羊羔、一大碗橄榄果、初榨纯橄榄油调制的红绿色拉、竹篓瓶装酒,总之,西西里产的好东西应有尽有。吉里安诺的父母亲讲述了他们在美国生活的那段童话般的经历。赫克特·阿多尼斯则大谈西西里历史上的辉煌:加里波第2和红衫军,西西里晚祈祷事件3。历史上,最早压迫西西里人的是罗马人,随后是摩尔人、诺曼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西西里的历史充满了辛酸!它从来就没有自由,劳动力被贱卖,流血冲突是家常便饭。

所以现在没有一个西西里人相信政府、法律和社会的内在秩序,因为这些都是用来奴役他们的。这些年来,吉里安诺一直在听这样的故事,把它们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然而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他注视着边喝咖啡边抽烟的阿斯帕努。即使在这种欢聚时刻,阿斯帕努的嘴角也总是挂着讥讽的微笑。吉里安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以后会说什么:你只要愚蠢一点,被警察开枪打伤,然后你就杀人,触犯法律,你的亲人就会表现出对你的爱,把你当成天上来的圣人。不过,他觉得阿斯帕努是他唯一的贴心人。

还有那个叫拉韦内拉的女人。他母亲请她来干什么?她又为什么要来呢?他看出她那张轮廓分明的漂亮脸庞,乌黑的眼眉,暗红的嘴唇,不过在这间烟雾缭绕的房子里,她的双唇显得有些发紫。她身上是西西里寡妇常穿的宽松黑长袍,所以看不出她的体态。

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