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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头被押解到公安局。

创造家“汝殷”和批评家“青燕”是仇人,虽然二人没见过面。汝殷以写小说什么的挣饭吃,青燕拿批评作职业。在杂志上报纸上老是汝殷前面走,青燕后面紧跟。无论汝殷写什么,青燕老给他当头一炮——意识不正确。汝殷的作品虽并不因此少卖,可是他觉得精神的胜利到底是青燕的。他不晓得:买他的书的人,当拿出几角钱的时候,是否笑得格外的体恤,而心中说:“管他的意识正确不正确,先解解闷是真的!”他不希望这是实在的情形,可是“也许有真佩服我的?”老得是个自慰的商人,当他接到一些稿费或版税的时候,他总觉得青燕在哪儿窃笑他呢:“哈,又进了点钱?那是我的批评下的漏网之鱼!你等着,我还没跟你拉倒了呢!”他似乎听见那位批评者这么说。

可巧有一回,他们俩的相片登印在一家的刊物上,紧挨着。汝殷的想象更丰富了些。相片上的青燕是个大脑袋,长头发,龙睛鱼眼,哈巴狗鼻子;往好里说,颇象苏格拉底。这位苏格拉底常常无影无声的拜访汝殷来。

自然,汝殷也有时候恶意的想到:就“青燕”这个笔名看,大概不过是个蝴蝶鸳鸯派的小卒。如今改了门路,专说“意识不正确”。不必理他。可是消极的自慰终胜不过积极的进攻;意识不正确的炮弹还是在他的头上飞。

意识怎么就正确了呢?他从青燕的批评文字中找不到答案。青燕在这里不大象苏格拉底了。苏格拉底好问,也预备着答;他会转圈儿,可也有时候把自己转在里面。青燕只会在百米终点,揪住腿慢的揍嘴巴。汝殷不得不另想主意了。他细心的读了些从前被称为意识正确的作品——有的已经禁止售卖了。这使他很失望,因为那些作品只是些贫血的罗曼司。他知道他自己能作比这强得很的东西。

他开始写这样的小说。发表了一两篇之后,他天天等着青燕的批评,批评来了:意识不正确!

他细细把自己的与那些所谓正宗的作品比较了一下,他看出来:他的言语和他们的不同,他的是国语,他们的是外国话。他的故事也与他们不一样,他表现了观察到的光与影,热诚与卑污,理想与感情;他们的只是以“血”,“死”,为主要修辞的喜剧。

可是,他还落个意识不正确!

他要开玩笑了,专为堵青燕的嘴。他照猫画虎的,也用外国化的文字,也编些有声而不近于真实的故事,寄给一些刊物。

奇怪的是,这些篇东西不久就都退回来了;有一篇附着编辑人的很客气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