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感知到男人悲伤的情绪,母羊走上前,把脸靠在他的膝盖上。
几分钟后,男人抖了抖床单,把上面的灰尘抖落,而后把母羊抱上床。
“你也大啦,幼儿园之后就再没黏过我,今晚就是咱们父女待在一块的最后一晚了。”
“赶紧睡吧。”
说罢男人关了草棚里的灯,躺在床铺上。
四周一片漆黑。
男人心里想着事儿,所以迟迟无法入睡,他其实有些好奇自己会以如何方式走向死亡,虽然恐惧,但也隐隐好奇。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哪一秒遇到意外,然后突然离世。
但他知道。
就是接下来的这几小时了。
那个看上去非常厉害的女人不让大家喂养幼崽,因为一喂养它们就会长大,她也不让大家对幼崽表达任何喜爱,因为人的心不是一把秤,没有人可以做到毫无偏颇,而稍有偏心它们就会嫉恨。
它们长大了,它们嫉恨了,人也就死了。
而他更特殊些,因为他领养的不是小羊羔,而是已经成年的母羊,母羊没有什么成长空间,它本身就是大的,再加上他完全没办法控制住内心对母羊的偏心,因为鸡崽眼里的恨简直快穿透他的脊梁。
男人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虽然此处种种惊悚吓人,但到底奔波太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他的思绪逐渐变沉,身体也随着夜色逐渐沉入很深很黑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深眠之际,他的眼前突然微红,明显是有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男人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但睁眼后,他并没有感受到刺眼的光,视线所及处似乎全部变得通红,硬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起初男人还以为是梦,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但感受着身下坚硬冰冷的床板,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了。
他的困意瞬间消失。
张鸣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红,他左右看了看,角落里的麦穗不见了,或者说角落都不见了,他的眼前是纯粹的鲜红,除此之外,还有毛茸茸的像是毛发的一圈东西,张鸣皱起眉努力看了几眼,似乎又看到了些新的东西。
——鸡蛋受精后,出现在蛋黄上的那个小黑点。
张鸣越看越觉得像那东西,他茫然地盯了十几秒,就在他鬼使神差地想要碰碰那个“卵”的时候,眼前的红色消失了。